2014“年度作家”董启章:香港越来越复杂难写
- 南方都市报
- 2014/07/17 15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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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7年生于香港。香港大学比较文学系硕士,著有小说《自然史三部曲》、《地图集》、《V城繁胜录》等。曾获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、红楼梦奖评审团奖。
南都:现在你在中大(香港中文大学)是怎样一个状态?
董启章:我是教通识课的,教“香港文学”。这个课我教了十几年了,每个学期都有。课程主要集中在介绍香港文学重要的作品,因为其他系同学没有中文基础,所以比较简单,让他们有一个大致的概念,比如香港小说里的艺术性、大致的发展脉络和时代的关系等等。这个通识课可能不会培养学生的写作兴趣。
南都:你现在每天的生活是怎样的?
董启章:之前的写作很规律,每天早上开始写作,一直持续到下午两三点,直到近些年孩子慢慢长大,下课回家后,不得不从写作中抽身,辅导孩子功课。孩子对文字没有很大的兴趣。通常父母都希望孩子是自己的翻版,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子,就接受吧,让他找到自己的方式。
曾经的写作与阅读大江健三郎的影响在于对时代的思考
南都:之前看过你有表述,香港并不是一个特别适合于写作的地方?
董启章:对,这是一个客观条件。但是后来也有其他一些想法。虽然对大部分人来说(香港)不太适合写作,但是对于还在继续写作的作家来说,这也是香港文学的特质。几乎所有在香港一直坚持写作的作家,都没有其他功利性的目标,只是为了文学而文学,所以这个状态在表面看不是很好,但从另外一面看,它造成香港文学比较纯粹的状态,写作的人真的是为了文学本身,而且一直都有人坚持下去。
南都:从你的阅读心得来看,普鲁斯特和大江健三郎算是你喜欢的作家?
董启章:我读普鲁斯特比较早,是我在读大学和研究所的时候。他的难懂跟大江健三郎的难懂是不同的。普鲁斯特是比较注重内在的,比较适合年轻的人或是内向的人看。后来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,我开始读大江健三郎的书,也是我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。除了注重内在性外,也开始关注到写作与外部世界的关系,那就是受了大江健三郎的影响。
他们当然是影响最大的,用长篇小说的方式去回应世界的状态。普鲁斯特比较注重内在性,但是他也把不同范畴的东西包罗进去,包括音乐、艺术、哲学等。大江健三郎比较注重文学性。他明显是个读书人,读过很多书,把读书心得都融入到他的小说里面。因为我比较喜欢看书,所以我就看得特别有感觉,思考性比较强。
南都:“长篇小说过时了”这个判断你还坚持吗?
董启章:依然是这样,可能在内地不一样,我在香港或是在国外都会有这种感觉。可能长篇小说不大适合这个时代。读者的阅读时间不够。我们也看到少数长篇挺受欢迎的,但这不是一个普遍现象。
南都:那对于你自己的作品来讲呢?
董启章:我就经常在这个过时的状态中。由于身处这个时代,我一直在想,如果长篇小说要成为过去,那我就做长篇小说创作的最后一个人。或者由这样最后的长篇带出其他的人。我在寻找长篇不同的方法,里面会有新的文体、新的文学发展方向,但我感觉不太肯定。
南都:这观点有没有跟其他作家交流过?
董启章:讨论过一些。不过我觉得香港可能不太考虑文学的状态。在年青一代里面,他们不太担心我所担心的,他们讨论文学的方向比较倾向于文学是一种参与世界的方法,跟这个世界同步,他们没有我这种“终结”的焦虑,认为文学没有前途,他们没有这些担忧。
手头在进行的写作
文学如何回应它所处的时代很棘手
南都:最初的写作动力跟现在有变化吗?
董启章:最初的时候,年轻,不用考虑太多,写作热情本能地迸发出来。到写长篇的时候,就要多一点筹划,好好地安排、准备,然后很有计划地把它写出来。我写前面几部长篇,还不是很困难,只要能够长时间专注、有规律地写作,还不是什么障碍,比较难的是最近两三年,就是《学习年代》以后,要花比较长的时间去构思。
南都:《学习年代》以后构思压力在于?
董启章:《物种源始·贝贝重生》本来是想写下篇,组成上、下篇。但后来在写作中发现这个工程越来越大,单一个下篇不够去发挥,然后想过不如把它变成另外几本书。这个还没有具体的计划,这个写的形式跟之前的故事能否有延续性,也在考虑中,很可能不是一个单一的下篇。故事有好几个层面,我设计了好几个人物的观点,这几个人物各自成为一本独立的书。如果我要充分地去定位他们的状态,故事本身没有太多东西,是角度太多,而且时间跨度在一年内。
南都:《美德》算是最近的一个创作吧?
董启章:去年年初写完的。这个作品算是一个过渡,是后面一个长篇的前奏。2012年底我去了一趟东京大学作演讲,因为《地图集》的日文翻译出版。然后日本的文学杂志《文学界》跟我约了稿,希望我可以写一个新的短篇在他们上面翻译发表。当时我一直在构思新长篇,没有其他新的题材,后来就想不如写这个长篇的前奏。把大概的故事形态写出来,也算是让自己整理对这个长篇的基本看法,所以就写了这个《美德》。
南都:你的作品里有过去与现在的交织视角,其实对当下现实还是有关注的。联系香港现实,香港文学能不能面对香港当下的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?
董启章:这也是我面对的难题,文学如何去回应它所处的时代的状态。我不知道其他作家(会不会有这个危机),但有些作家的写法是比较个人化的,这个问题对他可能就不是什么(障碍)。我写长篇的思路都紧贴着香港的现实,所以最近一两年的发展让我很困惑,觉得写小说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。有些东西写出来就会觉得太脱离,完全不符合现实。但是完全根据现实的发展去写,对文学的想象又是一种限制,无法突破。这的确是个难题。也不一定是无力,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,不容易去发挥。也不能说是紧张,就是会考虑得比较多,反复地考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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