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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粉丝”现象:虚高的文学消费繁荣

  • 文学报
  • 2014/02/19 17: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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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张涛甫

        [摘要]粉丝现象和如今高度发达的媒体“煽风点火”不无关系。市场化语境下的文学“粉丝”,是一种新型“文青”,这些文学“粉丝”远远没有其父辈“文青”那么纯情,他们对文学的感情变得复杂混浊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 “粉丝”之所以成为“粉丝”,往往以放逐理性和审美为代价。文学需要执着,但是不需要廉价的迷狂和愚昧的偏执。很多“粉丝”并不是文学的知音,他们对文学的判断不是基于文学,而是源于对“偶像”的迷情。这种单恋式的偶像崇拜,遮蔽了真正的文学判断,也远离了文学的初心。空心的“粉丝”无助于文学的健康成长。

        “粉丝”现象:文化寄食者

 

被媒体过多报道和炒作的“偶像”

        “粉丝”文化:一个刺目的文化景观

        “粉丝”文化是一种亚文化。相对于主流文化而言,亚文化在话语地位上没有主流文化“高大上”和“伟光正”,亚文化在主流文化的外围跑马圈地,大面积收获被主流文化所不屑的民间影响力。但我们不能小觑亚文化的蚕食能力,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就拿“粉丝”文化来说吧,当初,也许谁也不会预料到,“粉丝”文化竟能繁殖到今天的境地。近几年,“粉丝”文化野蛮生长,对主流文化构成了巨大的冲击。亚文化因有广泛的群众基础,集纳了民间丰沛的养料,往往能四面开花,大面积收获公众注意力。相比之下,主流文化“寂寞开无主”,在日渐狭小的圈子内作封闭式的内循环,其影响力在野蛮生长的亚文化蚕食之下,变得越加瘦弱。

        “粉丝”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“乌合之众”。“粉丝”围聚其心仪的“星”的周围,如同飞蛾追逐着灯光。“粉丝”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证明“星”的价值,垫高“星”的海拔;反过来,“星”若失去“粉丝”的烘托和渲染,“星”也会黯然失色。“粉”与“星”良性互动,各取所需,形成众星捧月的氛围。“粉丝”集结在“星”的周围,形成一个消弭了理性和个性的“乌合之众”。这个群体一旦形成,对于其中的个体而言,其清澈的理性就可能会短路,个人就不成为个人,其存在的意义是为了“粉丝”群体而存在的。诚如古斯塔夫·勒庞所言:聚集成群的“乌合之众”,即会形成一个“心理群体”。“心理群体”是一个由异质成分组成的暂时现象,当他们结合在一起时,就像因为结合成一种新的存在而构成一个生命体一样。隶属这个群体的人不管是谁,他们的生活方式、职业、性格或智力不管相同还是不同,他们一旦形成这种群体,便使他们获得了一种“集体心理”,这使他们的感情、思想和行为变得与他们单独一个人的感情、思想和行为颇为不同。“粉丝”们扎堆在一起,他们为了共同的“情人”,从四面八方集结在一起,形成一个情感共同体和命运合众国。他们依靠“星”的存在过活,他们的情感和判断被高度同质化。“偶像”的一颦一笑皆会牵动粉丝的神经,甚至还会为他们心目中的“神”作出不可理喻的行为来。杨丽娟对刘德华的疯狂追星即是一个极端的例证。如此极品的“粉丝”桥段看起来似乎荒诞不经,但对于深陷苦恋迷局的当事人来说,杨丽娟已经陷进去了,很难把自己救出来,她只能在单行道上一条路走到黑,虽然众人皆知:追星的终点是条死胡同。

        媒体:“粉丝”DreamWorksStudios

        “粉丝”现象为何于今尤甚?窃认为,与如今高度发达的媒体“煽风点火”不无关系。媒体是“粉丝”的“梦工厂”(DreamWorksStudios)。“粉丝”的媒介化生存,已成为当下“粉丝”文化的一种突出景观。在很多时候,“粉丝”是没有机缘与他们心目中的“偶像”零距离接触的,他们对“偶像”的感知更多要凭借媒介渠道,但媒体对“星”的报道往往是有选择性的,媒体不会不多不少地再现“偶像”,即是说,“偶像”形象是被媒体建构了的;另一方面,“偶像”也总喜欢把自己阳光、炫目的形象展示给媒体,致使“偶像”的媒体呈现总是那么光彩照人。事实上,媒体之外的“偶像”真实现象并不像媒体所展示的那样有魅力,只不过,“偶像”经由媒体的化妆,遮蔽了缺点,放大了优点。比如,封面女郎总是魅力十足,美得无法抵挡,“偶像”的封面形象是被媒体“装潢”后的形象,看上去很美,不过,美得不真实。“粉丝”往往错把偶像的媒介形象当作真实形象,一厢情愿地将情感投注到既远又近的梦中情人身上。其实,“粉丝”们被媒体制造出来的“偶像”形象蒙蔽了,媒体和“偶像”联手设了一个美丽的陷阱,诱致“粉丝”进入他们布设的陷阱。“粉丝”们经常被媒体和偶像制造的炫目光环弄花眼,雾中看花,看到的花容月貌不过是镜花水月。此外,“偶像”的美好形象也是“粉丝”们心理作用的产物,“粉丝”的单恋所产生的移情作用,会在他们心目中编织出完美的幻影。这种高度主观化的幻影附着在“偶像”的周围,形成美丽的光环,遮蔽了“偶像”的真实缺憾,垫高了偶像的形象。事实上,“偶像”的魅力就是在“偶像”、媒体以及“粉丝”的合谋中形成的,这种合谋也满足了三者各自的需要,至于真实情况究竟如何,其实已不重要了。

新媒体的繁荣,为“粉丝”在虚拟空间中的集结创造了天赐良机。现实中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,常常受制于时间与空间的限制,新媒体可使人穿越时空,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各自需要的交往对象。在新媒体营造的虚拟世界,“粉丝”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与他们心仪的“偶像”相遇,大多数“粉丝”是没有机缘与“偶像”面对面交流的,但虚拟空间为他们创造了邂逅的“拟态环境”,借此,“粉丝”似乎能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,以为自己真的与朝思暮想的“偶像”在一起。再者,具有无边疆域的虚拟空间为“粉丝”的海量涌现提供了莫大便利,甚至为“粉丝”的病毒式扩张提供了辽阔的土壤。借助博客、微博、微信,天南地北的“粉丝”可以集结在“偶像”的麾下,形成一个排他性的同人圈子。虚拟空间被一个个圈子分割,形成星罗棋布的网上“春秋列国”。

        文学:全心全意为“粉丝”服务

        原教旨主义的文学在当下中国社会变得愈加孤独,即便2012年有莫言问鼎诺奖的加持,也不能带来纯文学的强势反弹。当下中国的文学远离了纯粹,其成色因掺和了大量的杂质而大打折扣,最为突出的问题当数文学被羼杂了太多的市场口水。商业化四面楚歌,文化产业八面来风,文学不可能独守空房,半推半就间,被推向了市场。市场不相信眼泪,一切皆由消费者说了算。由于市场和文学都没有准备好,致使被推进市场激流中的文学,失去方位感,显得左右失据,腹背受敌。在市场的强劲作用下,文学阵营发生了严重分化:纯文学的版图大面积萎缩,在小众圈子内抱团取暖;通俗文学则野蛮生长,在市场上开疆辟土,获得沉甸甸的收成。擅长从事市场化写作的作家,往往能名利双收:既能赚得钵满盆满,也能赢得消费者的喝彩。相比之下,以追求纯粹文学为终极目标的文学原教旨主义者,难免会穷愁、寂寞,他们对走低端路线的市场化写作“羡慕嫉妒恨”。“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,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”。文学的市场化不可能逆水行舟,走高端路线,它只能走“群众”路线,追求规模效应。广大的消费者“蚁族”是孕育“粉丝”的肥沃土壤。所谓“粉丝”,即是消费者群落中铁杆支持者。

        市场化语境下的文学“粉丝”,是一种新型的“文青”。当下的文学“粉丝”远远没有其父辈“文青”那么纯情,他们对文学的情感变得复杂混浊起来,诸多粉丝对文学的痴恋已远远超越了文学,远离了理性,他们把对文学的迷情扩散到非文学的角落。他们不仅专注文学作品,更关注作品之外的作家的非文学言行,以“偶像”作家之是为是,以其之非为非,就是说,他们把世俗生活中的作家作为自己心目中的“神”来顶礼膜拜,把自己的情感和理性全部托付给他们心中的“偶像”,以至于“粉丝”在消费“偶像”中完全迷失了自我。文学是启蒙的力量,不是精神鸦片。如果有一些文学竟像毒品一般让读者着魔发痴,那这种文学就走到了文学的反面。真正的文学是应让人知道人的真实存在境遇的。

        问题是,“粉丝”的背后还有商业黑手的小动作。受利益驱动,一些作家和文化商人,还在“粉丝”上大做文章。在一些别具作恶想象力的人眼里,一切皆有可能,“粉丝”也是可以批量“生产”的,与其辛辛苦苦地“颗粒归仓”,不如玩一玩数字游戏,动用资本力量收买“粉丝”。有人或机构虚构“粉丝”数量,甚至还会装模作样地弄出作家的“粉丝”榜单,将其目标作家抬升到预期的位置。他们玩这种把戏,不是出于对作家的友情赞助,而是为了中饱私囊。其实,这种被人为制造出来的“粉丝”,搅乱了“粉丝”市场,也搅浑了文学的一池春水。

        虚高的文学消费繁荣

        如今的文学阅读,似乎不再是一个私人事件,它已沦为一种时尚活动和文化消费。在很多时候,文学阅读不再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判断,而是要看我身外世界的阅读风尚,看别人在围观什么书、什么作者。这种心态不太正常。文学阅读本该是一个私人性、个人化的精神活动,如今变成了“集体舞”和“团体操”。加之有媒体的渲染炒作,文学阅读就变成了“粉丝阅读”。在当下中国,“粉丝阅读”成了一种时尚,什么时候流行看什么书,就像什么季节流行什么时装一样。一个阅读时尚出来,就有一大批消费者跟进。“粉丝”们看书,不是基于自己的判断,而是看周围的人在看什么书,自己心中的偶像作者出了什么书。围绕一个个明星作者,形成了一拨一拨的粉丝受众。粉丝的从众心理造成阅读的“羊群效应”。我们常见到某畅销书作家签名售书时粉丝爆棚的场景。畅销书作家易中天在上海书展签售,创下了“半天签坏8支笔,两天卖掉万本书”的纪录。从市场角度看,这种现场直销的方式着实有效果,利用名家的“现场直播”,将粉丝们零距离地与偶像拉在一起。在签售现场,明星作者的签名更像是一场表演。书在这场表演中只是一个道具,真正的主角在书之外。“粉丝阅读”是相互传染的结果,它像流行性感冒似的,一个传一个,迅速蔓延成一大片。

        “粉丝阅读”是一种狭隘的阅读。粉丝的心里,不可能海纳百川、兼容多元。在某时某刻,只会专注他心目中的偶像,集万般宠爱于一身;至于偶像之外的作者,都是浮云。有人说,有这种强烈偏好的读者是可爱的、可贵的,但阅读不是搞情感派对,更不是精神结婚。阅读有情感的跟进,但当以理性为基础。

        常言道,读书明智、读书明理。如果读书读成一根筋,除了自己心仪的某某某,其他人皆不入眼,这就把自己读狭隘了。常见到,粉丝们在网上“站队”,为捍卫他们心中的偶像,大打口水仗,很多争吵不是基于理性,而是意气之争,上演“贴标签”、“泼脏水”、“约架”等等桥段,搞得热闹非凡。如韩寒、郭敬明的口水战,双方的“粉丝”就贡献了车载斗量的火药和口水。这些表现,都让本该脱俗的文学蒙上了很多灰尘。

        在正常的阅读活动中,读者与作者往往是一种平等的精神交流,彼此以书为媒,形成精神交往活动。这种交往剔除世俗性的尊卑利害,可以直奔主题,推心置腹。但“粉丝阅读”就不会这样:它是一种起点不平等的精神叩拜。一个在高处接受膜拜,一个在低处顶礼叩首。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不是基于理性判断,而是基于一种感觉,这种感觉远离理性的批判。在浮躁的今天,清澈的文学阅读毕竟是稀缺的,就需要大量混沌的通俗文学消费,为文学阅读提供流量,为大众出版提供“群众”基础。正是这种成色不高的“粉丝阅读”,拉动了图书市场的繁荣。否则,纯粹靠结结实实的文学阅读去支撑图书市场,实在勉为其难。“粉丝阅读”造就大批量的需求,也带来丰厚的市场回报。“粉丝”们越起劲,出版商和作者就会越开心。阅读被市场劫持,文学阅读的泡沫被吹得越来越大,致使文学阅读离真正的文学欣赏越来越远。文学的“粉丝阅读”不能没有,但不能大面积存在。它若演变为一种波澜壮阔的风潮,就不是一个健康的文化征候了。“粉丝阅读”造成一种虚假的文学消费繁荣,表面上热闹,但内虚得厉害。一阵风过后,可能是“一地鸡毛”。

        文学与“粉丝”皆需反思

        当下中国的文学走到今天这步田地,不全是文学自主选择的结果。文学的边缘化是无奈的结局。近30余年的社会大转型,是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抗拒的,更何况弱势的文学,不可能逆流而上。在这场社会转型中,文学被时代塑形、改造,其艺术成色也被大大稀释。在巨大的社会力量面前,文质彬彬的文学无法抗拒强大的外部性力量,它只能顺受。

        文学虽不能成为一个时代最显性的力量,但它不能在时代中缺席。因为文学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,为时代留下感性和心性的东西,它能生动地记录一个时代的欢乐与哀愁,为深陷时代漩涡中的人留存人的证据。更重要的是,文学能让滚滚红尘中的人意识到生命、生活的意义。文学存在的意义,主要不是为了诺奖或茅奖,不是为了GDP,不是增加空气中的雾霾,恰恰相反,它是一种洁净的能力量,消除人们心中的雾霾,提醒人们不要陷于蒙昧和任性,忘记为什么出发。从这个意义上看,文学的审美和启蒙的意义要高于它的其他意义。但是,当下的文学片面追逐文学之外的意义,很多写作者和读者“功夫在诗外”,致使在非文学的路上迷失太久、太远,忘记文学的本真意义。文学不能走失,不能迷失,它亟需反思,真正的作家应该从“粉丝”廉价的喝彩中走出来,面对空前复杂的中国、纠结超重的人生,做文学应做的事情,让文学“回家”。

        当然,“粉丝”也需要反思。“粉丝”之所以成为“粉丝”,往往以放逐理性和审美为代价。文学需要执着,但是不需要廉价的迷狂和愚昧的偏执。真正的文学“粉丝”必须具备起码的审美能力和反省意识。如今,很多“粉丝”并不是文学的知音,他们对文学的判断不是基于文学,而是源于对“偶像”的迷情。这种单恋式的偶像崇拜,遮蔽了真正的文学判断,也远离了文学的初心。“粉丝”是文学的一面镜子,有什么样的“粉丝”,就有什么样的文学。空心的“粉丝”无助于文学的健康成长。为此,“粉丝”应该告别冲动,把对“偶像”的单恋建立在对文学大爱的基础之上。这不仅对文学有利,对“粉丝”自己也是有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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