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科:制度变局
- 中国房地产报
- 2014/07/17 10:4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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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主席 王石(资料图)
在《领航者的迷思》中,万科在积极转型,而互联网模式成为万科最好的借鉴。与此同时,也提及了万科在转型中遇到的挑战,包括转型方向模糊、进入其他领域的难点、客户聚集不易以及船大难掉头等问题。
其中,最大的挑战是来自于整体的转型而非创新。考虑到多元化与专业服务的对阵,这一挑战殊为不易。
例如,万科正在进军物流行业。物流行业确实孕育着巨大的机会,但物流的高集中度和高专业度也提升了物流服务的难度。建设厂房或者融资找客户都不难,难点在于如何跟得上物流行业一次又一次专业化的高科技创新。
随着专业化创新和高科技投入,传统物流势必被互联网企业的大数据和IT技术所颠覆,自然,相应的创新也就远非一家万科所能追随得上。
既然如此,万科为何还要力推转型?郁亮的转型又将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?
郁亮的挑战
“路径依赖”被郁亮视为万科最大的死亡风险。在一个行业无限扩张时,做大规模是优先选项。例如中国的房地产过去的20年就是如此。再例如智能手机刚刚发轫时,抢占市场份额是第一要务。但智能手机市场已经接近饱和,即将迎来行业洗牌;而房地产市场在未来的10年里,也会在趋于饱和的过程中,缓慢洗牌。
根据人口普查数据,我国城镇家庭户2010 年为2.1 亿户,则户均住宅套数约为1.1 套。城镇住宅全面短缺的时代已经结束。国内外相关研究发现,在城镇化建设时期都经历过户均套数不断接近1,并最终稳定在1.1 左右的供求平衡。
2013年,中国住宅新开工面积145845万平方米,增长11.6%。即便未来10年增速为零,10年后这一总量也将达到140亿平方米。
粗略统计显示,到2014年,中国城镇住宅建筑面积有望达到250 亿平方米,二者相加约390亿平方米,即便中国10年后有10亿人在城市里生活,中国的人均住宅面积也会达到40平方米,超过英国、法国、德国,达到世界第二。
由于中国的人口自然增长率正在逐年下降,从2002年的6.5‰逐步下降至2013年的4.92‰。有预计显示,中国人口将在2019年前后达到顶峰,随后将迎来长达20年的下降。
以此计算,10年后,市场规模将大幅缩水,大多数房企将不复存在,而再单纯依靠规模将很难取胜。那么,万科怎么办?
“往往企业很难知道(下一个目标),但是可以突破自己。”郁亮对媒体如此表露心迹。
在企业转型中,最难的就是寻找共识,这种极限挑战的共识,应该视为为万科转型而做的准备。
“每个人需要先挑战自我才能够有未来,公司也一样。”万科早年间的战略目标是阶段性、不可演进的(2014年目标达千亿元)。在目标实现以后,整个团队失去明确方向而陷入迟滞。敏感和野心如郁亮,不会放任这种“大企业病”情绪的蔓延。但在行业激烈变革时代,找到明确的可以延续和具象化的目标并不容易。“城市配套服务商”的提法虽然太粗略而显得空洞,但也算是具有普适性和充分想象空间的提法,可以为未来的各种可能性提供想象空间。
如果说,万科的战略转型和思维转型必须由上而下,那么万科的产品创新和方向明确则要来自行业自下而上的创造。郁亮只负责提供思路,但产品的创造需要万科集体的智慧。简言之,未来的万科应该什么样子,每个部门或分公司都可以根据目前的转型创新原则去尝试,摸索出足够好的内容来的,就会成为未来万科主力的引导者。
诊治“大企业病”
“我做总经理的时候万科是20个亿,后来想100个亿,后来再想1000亿,突然发现都做到了。突然发现,我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郁亮的反思从到达1000亿元规模开始。
一般而言,如果一个创造性企业,在规模达到20000人左右时,就会遇到大企业病。所谓“大企业病”最重要的是机构设置不合理、不科学,由此带来效率低下、人才流失、市场反应迟钝,最终错失机会。
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,但此时,面对挑战,既要整个团队行动一致,又要有创新活力;既要有清楚的组织层级,又希望流程调整管理扁平。遭遇大企业病的企业都会进行一系列的变革,以突破这一瓶颈。即便是万科参观学习的腾讯、阿里和百度等企业以及华为都在企业扩张至20000人左右遭遇大企业病。这些企业的做法也几乎一致:不断调整管理矩阵、创始人开始主导公司整体转向、重新调整内部KPI以及激励措施、寻求业务的创新活力以及对企业未来发展愿景的再定位等。
2010年,万科千亿目标达成。也在此时,万科呈现出了大企业病的先兆。
根据万科的年报,截至2010年12月31日,万科共有在册员工22850人,同比增长29.7%。到2013年12月31日,万科在册员工达到了35330 人。
其次,万科内部动力迟滞。2011年初,徐洪舸、肖楠、刘爱明陆续离职。而此时,万科结构趋于稳定,元老们正在享受千亿目标达成、全球规模领先的成功感。元老们不再年轻或濒临退休、新晋职业经理人也不再有创业的心态和奋斗的精神。
种种迹象表明,无论是企业规模,还是员工规模,以及目标达成后的失重状态,都是临界水平。
也是在这一年,郁亮开始跑步,也是从这一年,万科开始业务调整。相比于华为发布《华为的冬天》、百度创始人李彦宏呼唤狼性,以及众公司集体架构重组,重塑KPI,郁亮的动作相对温和。对此郁亮告诉媒体:“为什么那么着急呢?第一尽管时不我待,但其实只要愿意变革,任何时候都不晚;第二,关于自身的问题,还需要谋定而后动。”
之后的几年里,万科开始了一系列的调整。
“假想敌”
几年来,万科做出的一系列调整,带来的后果现在还无法预知。
无论是跟投制度和事业合伙人,还是集体参观互联网企业;无论是请“90后”女孩儿来讲课,还是与全球的开发商和地产基金合作;无论是进军商业地产、养老地产、物流地产,还是开办第五食堂,一系列的措施都是在冲击管理团队的观念,引导他们心态“归零”。
和众多转型企业一样,转型有三个方面:一是理念重塑,二是机制重塑,三是业务重塑。理念的重塑是自上而下的渗透,是郁亮最近几年正在试图建立的企业共识;业务重塑在中国房地产报上一期报道中已经提及;只有机制重塑是最难的,这不仅需要共识,还需要万科旗下的各个分支机构主动尝试找到合适的路径,继而推而广之(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分公司负责人,也会成为万科未来商业领袖,就如同创造微信奇迹的张小龙之于腾讯一样)。
为了推动转型,郁亮也采取了多数大企业会采取的做法:建立危机意识。
为此,郁亮的做法是:树立假想敌。这个假想敌就是“门口的野蛮人”。之所以认定是假想敌,是因为:1.门口的野蛮人不会事先通气;2.以万科现在的持股速度,无法抵御野蛮人的攻击;3.房地产企业估值普遍偏低,市值排名第一的中海市盈率6.9倍,而恒大地产的市盈率只有3倍,相形之下,万科的市盈率达到14.6倍,并非野蛮人收购的最佳候选。
2014年春季例会上,郁亮认为,野蛮人正在向万科进军,如果不采取措施,万科凶多吉少。
在这样的假想敌之上,万科加快了理念的输入和机制的重建。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跟投制度和事业合伙人制度。“万科对很多人来说是更大的舞台,每个人在舞台上应发挥他的所长。”
有了“门口的野蛮人”,万科的元老就不应该躺在功劳簿上,年轻人也不应该失去方向。同时,新的“事业合伙人”制度将让每个人成为创业者,每个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而非一份工作去工作。
制度再造
6月24日,万科对公司最新的公司章程、治理结构、高管人员组成做了详细说明。其中最重要的变化在于:原多名执行副总裁改为3名执行副总裁和9名高级副总裁,并取消了副总裁职位。
尽管万科认为执行副总裁和高级副总裁仅是分工不同,权力上无高低,但熟知企业管理的人都知道,如无必要、勿增实体。即便说这不是权力重组,也是对老臣的一种刺激措施。
根据任命,三位执行副总裁分别是:CFO王文金,分管财务与内控管理部包含税务管理部、法务部、成本管理部、财务共享中心;COO张旭,分管战略投资营销管理部和运营管理部;CHO陈玮,分管人力资源。
我们或可以理解为,执行副总裁仍参与整个集团决策,而高级副总裁的权限则局限于各自的区域内,并受执行副总裁的辖制。
“老员工都已不再年轻,有退休心态;而新员工又不是创业者心态。”一位万科内部人士透露。
相比于公司高层流动,集团内部缺乏上升空间更让人担忧。在万科管理层中,除了陈玮刚刚到任、毛大庆到任5年,其余高管都在万科工作10年以上,均属创业元老。
这样的调整显然是为了打破原有的论资排辈。此外,相比于执行副总裁,区域性的高级副总裁调整起来更容易。由此,给郁亮的调整空间也就更大。
此外,万科推出了“事业合伙人”制度。
但这样的选择能否成功有待验证。
合伙人制度之所以没有成为普通企业的首选制度,一个根本的分歧就是:合伙人制度是承担无限责任,而股份制公司是有限责任的。换言之,只要是前者就无法适用于股份制。而股份制实行合伙人制度则意味着小股东承担无限责任为其他股东“打工”,这也会带来不公平。
本质上而言,万科的“事业合伙人”制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合伙人,它可以分拆成两个方面:MBO层面(截至6月19日,代表万科1320名事业合伙人的深圳盈安财务顾问企业已耗资17.97亿元买入总股本的1.92%,成为万科的第二大股东。按照计划,盈安合伙还将继续增持万科股票至10%)和项目合伙人层面(针对项目而非公司层面的跟投制度),这两者与真正的合伙人制度相距甚远。
既要防范大企业病,又要激活年轻员工的创业精神,如何重塑企业文化,对于这家3万多人的企业而言是一个重大考验。
一个疑惑
三个问题
最早把美国的今天视为中国房地产企业的明天的企业家应该是王石。最早这么做的人应该是张欣和潘石屹夫妇的SOHO中国。
目前,房地产金融化已经成为趋势,但除了入股徽商银行以外(这显然与资本化并无明确关联),万科的转型并未向着金融资本化转型,而是广泛进入物流、商贸、养老等房地产其他领域。相比于铁狮门小股操盘的物业管理运营,万科仍在建设、出售等环节发力,而非靠拢海外房地产主流趋势。
除了上述疑惑,万科的转型还有三个方面的挑战。
首先,公司愿景不清晰。最好的公司愿景,可以不断进步,但却没有终点。比如时尚公司创造时尚,你不可能因为停留在某一天而获得永远的成功,只能不断创造,直到被淘汰。
在愿景的基础上,形成战略。
郁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,对传统战略不以为然:“当年一家房地产公司,连保安都知道他们老板的战略,后来还是没有成功。”
郁亮没有再提战略,而是提出了“城市配套服务商”的目标。未来“只要有工地,我们就有机会,不管这个工地是地铁、写字楼、商场、产业园区还是垃圾场……”郁亮表示,机会的标准有两个,一是新的商业模式是否可以做大;二是万科的管理模式是否支持。
但战略的意义就在于人人都知道。人人都知道战略也可能失败,但人人都不清楚航向,大家的向心力从何而来?
如同微信公号攸克君所说,事业合伙人与项目跟投制,从股权到项目两个层面,致力于激活人心对利润的期待,从而期待实现自我激励,自我管理,达到大治理。但事情并不会一厢情愿地发展。
攸克君认为,“之前的万科追求合理利润率,并建立了一整套财务模式和商业模式”。今天的项目跟投制,可能击穿这一底线,跟投即追求利润,在合理合法的限度内,项目参与者将对短期利益的考虑胜于长期,对当下的考虑胜于未来,对局部利益的考虑胜于整体。甚至会“鼓励他们去牺牲某些财务指标,放大利润回报——在商业模式与策略上,这将改变万科的基因”。
其次,用功利去解决功利。如果万科不希望高管躺在功劳簿上,员工为了赚钱而赚钱的话,万科就必须给大家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平台。而这精神追求和社会责任作为指引。没有这些指引,事业合伙人也好,项目跟投也罢,都是用功利性的手段试图改变其他员工功利性的想法而已。就算可以防范野蛮人的入侵,就算员工可以分享项目收益,然后大家可以更拥护公司,然后呢?
高管投入深圳盈安的钱可以随时变现收回吗?项目跟投除了分享收益之外,还要承担风险,过于关注自身利益的员工怎样顾全集团利益大局?公司制度的形成,原本就是大家一起抵御风险,在跟投制度下,项目失败可能对团队负责人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。既然自己承担风险,又与创业带来的收益完全不符,员工如何能够凝聚共识前进?
最后一个问题是:转型而非创新。本文开篇已经提及。
万科试图解决大企业病问题,但目前的解决方案并未真正解决这一问题,相反,可能在推动员工转型提速的同时,加剧了这一问题。
试图用成为股东和跟投的方式,解决万科的转型发展问题,这一做法本身可能就无解。而核心的核心,仍旧是找到万科未来的动力引擎。(记者 黎稚平 北京报道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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