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香港流行歌坛看时代变迁
- 香港商报
- 2015/07/28 09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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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书展“文艺廊”展出的香港粤语流行曲词坛精英的作品。
都说天地不仁,岁月无情,笑傲江湖的豪情,转眼只剩一襟晚照;昨日的盛世繁花,如今零落了满地枯草。历史与时势,造就了香港,也掀起了香港粤语流行曲的洪流。自始自终,粤语流行乐坛与香港的发展祸福相依,流行曲更用声音、用歌词记录了香港在大时代中的变迁。无奈时代造就的英雄,终归要随著时代的结束退隐江湖。首首好歌,今天听来无限希嘘。实习记者 刘杏仪
1.游走夹缝 得天独厚
上世纪50至60年代,在英国殖民的保护伞下,香港变成了中国资金的避难港,大量黄金流入。同时,大批酷爱自由,不愿依附任何党派或政治思想的中国人也离乡别井,翻山越岭,涉海潜洋,冒著生命危险,千方百计地成为小岛居民。
在雄狮沉睡的数十年里,香港取得了得天独厚的优势,游走在中国与世界之间,代表中国拥抱世界,代表世界影响中国。其经济和文化的影响力曾一度辐射东南亚乃至欧美加澳。
无独有偶,乐随人迁。20世纪20年代,上海这个世界级城市,灯红酒绿,弦歌不断,成为音乐人的乐园。诞生于上海的国语时代曲因为词曲平易近人,成为了新时代的风向标。1949年后,局势动闭,上海的音乐才人带著国语时代曲迁往香港,成了香港乐坛一支重要支流。上海名歌手张露移居香港后灌录的《给我一个吻》让她获得了中国歌后的美誉,至今仍经常有人演唱。
上世纪50年代,英语在香港日渐普及,加之教育制度的推波助澜,香港青年对英文文化的心生?往,欧美英文歌曲成为年轻人心目中的潮流代表。国语、英文歌气?日增,而粤剧界连失数位“大佬倌”,令香港粤曲四面楚歌,步步为营。同一时期,粤语歌曲已在香港出现,本可以填补传统粤曲腾出来的市场空间。可惜,败于粗糙,被认为低俗粗鄙,未成气候。
由此香港音乐人在粤语流行曲的创作上裹足不前,直到60年代香港经济腾飞,香港人的文化身份认同确立后,这一现状才开始转变。
2.彼邦渔灯 小岛天堂
上世纪50年代后期,香港经济腾飞,亦令香港传媒界发生重大转折。“丽的”开始了有限电视服务,香港从此有了家庭视听媒介;“邵氏兄弟”来港大展拳脚,觅地建厂,仿效荷里活制度,开创了国语片的新纪元;“商业电台”启播,粤语广告歌为市民提供了免费娱乐的同时也推广了音乐文化。香港流行音乐,就此翻开了新的一页。
此外,人们心态也发生了改变。60年代以前,南移香港的人,对香港只是抱著“过客”心态,没有归属感。但转眼十年过去,新移民开始觉得,香港不失为可以居停的地方。把这小岛形容为“天堂”的说法,慢慢逐渐出现。人们也开始为“香港人”的身份自豪。从危机走到富足,由心怀故土发展至向心香港。
在这种背景下,香港人不再将自己的粤语视为鄙夷,粤语流行曲开始风行。
许冠杰1971年的《铁塔凌云》唱出了都是香港好的由衷赞叹,期望唤起香港人对本土文化的重视:只有此时此模样的香港才是让生活最惬意的地方。可惜《铁塔凌云》面市之后并未掀起热潮。直到1974年的《啼笑因缘》,香港社会各阶层才普遍接受流行曲的开始。此曲面世之后,香港人不再歧视粤语歌曲。接著下来,一连串作品涌现,香港音乐找到了自己的独特声音。
粤语流行曲的歌词名句,变成口头禅,溶入了香港人生活。粤语流行曲在70年代中期兴起,和电视剧的播出有很大关系,《铁塔凌云》、《啼笑因缘》皆与电视剧有关,之后的《狂潮》、《家变》、《强人》等电视剧的流行进一步将粤语流行曲推上高峰。
这股粤语歌新风,不单令港产国语歌不再引领潮流,更令英美流行曲也退避让路。本来唱英文歌和国语歌的歌星,纷纷改唱粤语。1980年,连红遍亚洲的一代歌后邓丽君推出了首张个人粤语专辑,以顾嘉辉作曲,邓伟雄作词的《风霜伴我行》为主打歌曲,可见粤语流行曲至此已盛极一时。
在70年代,演唱会文化也逐渐成形。许冠杰是率先举行个人演唱会的歌手,后来的关正杰、罗文等歌星亦纷纷效尤。到了80年代初,演唱会的热潮更加不可歇止。到“红馆”听演唱会,变成香港市民的生活盛事,影响力辐射东南亚与美加,甚至有热情的粉丝,全家飞来专程为偶像捧场。
3.睡狮苏醒 旧情堪忆
上世纪80年代,中英谈判,邓小平重申必定收回香港,香港人信心直插谷底。香港流行曲自然也因此有过不少九七后的想象。林夕在《皇后大道东》中预想:市民改称人民、旺角要换换名字、硬币上那尊容变烈士铜像。黄伟文的《太平天国》则在悲观中呼唤积极态度。歌词从目前的大时代感觉起笔:“时势如陌路面临剧变,不必心慌意乱,软狠狠一搏自有生天。是我们天生英勇善战,喜欢兵荒马乱,才促使举世盛况不断”,鼓励香港人主动去争取能促使繁荣的东西。
九七以后,香港一直强调自己是自主的全球化城市,是亚洲国际大都会,但同时却又不得不背靠大陆。香港在极力与大陆城市划清界限之馀,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大陆属于同一人种、民族与国家,角色变得尴尬。回归后,中港政府保住了香港的经济,但香港人还是百感交集。原因在于社会问题严重,贫富悬殊从未解决,香港人难免怨气积聚。
以往每当香港社会动闭不安时,歌神许冠杰都会以歌团结人心。《铁塔凌云》叫人相信全世界还是香港最好;《同舟共济》呼吁港人齐心同坐一条船;《零四祝福你》叫香港人在沙士后脱下口罩继续微笑,首首歌都广受欢迎,成为经典。
2007年为抚慰人心而作的《钟声响起》与许冠杰过去的作品一脉相承:以时事入词,尝试道出小市民心声。问题是旧情或许不变,时势却已大不如前。《钟声响起》的受欢迎程度不如歌神旧作,钟声未够响亮,未能打动人心,仿佛象徵一个时代的过去。
回归十年,曾荫权了提出“新香港人”的说法:“未来五年香港人要展示时代精神,要进一步装备好自己,推动时代发展,做一个新香港人。”还推出了特区成立十年主题曲《始终有你》。无奈“新香港人”也好,《始终有你》也罢,都并未能解答港人的迷茫。
回望香港乐坛的百年,从粤曲到黄梅调,从国语时代曲到欧美流行歌,从粤语歌曲风靡亚洲到国语乐坛的反攻,上演了一场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戏码。而香港百年的风起云涌,也定格在那首首词曲中。
香港书展专题采写:汕头大学书展报道团
两个伟文 一个时代
香港歌坛才人辈出,创出不胜枚举的经典曲目,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歌曲,凝聚的不仅是歌者的用心传唱,还有填词作曲者的汗水。在当今的粤语流行音乐词坛,有这麽两个人,用才华撑起了大半壁江山,铸就了一个时代的辉煌。
以诗入词词圣林夕
从上世纪80年代Radias的御用填词人,到90年代天王天后的流行曲,再到现今乐坛顶级歌手的作品,很多都出自他的手笔。词人乔靖夫说:“这二十年来对香港影响最大的文人是林夕,无数香港人每天都用他所写的文字来表达内心情绪。”香港人实在不敢想象,假如没有林夕代他们谈情说爱,内心情感如何可以说下去。
被誉为词圣的林夕,原名梁伟文,1986年成为职业填词人至今,作品数量超过三千首。林夕在意象表达上的高人一等离不开他文学上的造诣,擅用各种修辞,多用婉转迂回的方式诠释复杂多变的情感,给了人们无限的想象空间。“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,用一朵花开的时间;遇见一场烟花的表演,用一场轮回的时间”。
以诗入词,是林夕的一大风格。诗词结合,除了要求作者有精深的文学造诣外,还要有丰富的想象力。由于诗词两者在体裁、本质上有很多差异,为了新诗入词,林夕在创作时常需要藉助幻想。“其实歌词本身就是为旋律服务的,好的作品应该是文字和音乐的完美结合,是一段圆满的婚姻关系”,如《别人的歌》和《传说》就是白话和文言文结合后,融合在旋律中的结果。
快乐学和佛经是近年林夕创作灵感的源泉之一。佛学崇尚解脱,要灭苦,先破执,心如流水,于江湖笑而不傲。博学多闻的林夕,没有皈依师父,自行成为佛教徒。学佛悟出的道理也融入在林夕的歌词中,感化听众。“得失只一念风景不转心境转,烦恼来自偏执一切也依恋,风吹草动命途乱了我不乱,交出了平常心再随缘”,在林夕看来,刘德华的《常言道》如同一排止痛药,填补内心那受伤的黑洞。
出奇制胜“时装精”黄伟文
无敌最寂寞,和林夕一同叱吒香港乐坛的,还有天王天后们的另一御用词人,黄伟文。身为香港词人的他,同时也是节目主持、演员、时尚设计师和专栏作家。他被封为“时装精”,正因集合了众多时尚元素于一身,黄伟文在流行音乐上的触觉敏锐。
与林夕富有哲理、禅意味很浓的词作相比,黄伟文的词用字浅白但典雅,歌词感性得令人动容,往往可以写出人们最深处的心声,戳中听众内心的柔软甚至脆弱。“美景良辰未细赏,我已为你著凉”,心思细腻的他,善于捕捉情感,并加以联想,使看来平凡的事也变得真挚动人。
不可被取代,是黄伟文所坚守的原则之一。黄伟文说:“有人评价我的写法出奇制胜,殊不知填词出现在我生命中时,香港流行歌词的可能性已经被挖掘到剩下很少,我并非刻意求新,而是性格上不喜欢重复别人做过的事。”
让歌词进入文化殿堂
《浮夸》、《葡萄成熟时》后,黄伟文明显减产,对手林夕的作品数量也达到了顶峰。也许有人会戏谑这是江郎才尽,但林夕在采访中解释,自己早已经历了“看山是山,看山不是山,看山还是山”的阶段,个人荣耀只是过眼云烟,香港流行乐坛的兴旺发展才是值得自己倾注心力去争取的。
歌词不属于文化领域让林夕不禁惋惜,人们因题材戴有色眼镜让他费解。近年香港大学和浸会大学几乎每年都会邀请林夕讲歌词课,他只希望能借一个名义,让更多人接触乃至了解歌词,“或许在别人眼中,让歌词进入文化殿堂这个抱负很幼稚甚至可笑,但这恰恰是我这三十载来创作的动力和生命力。”
英雄所见略同,让黄文伟遗憾的是,广东歌本应是一种很值得被保存和尊重的艺术,但今时今日懂得欣赏歌词的人始终不多,香港流行歌词一直是被低估了的艺术品,缺乏重视和支持。创意产业如电影有资助,流行曲则没有,“哪怕政府不确定那土壤有没有足够养分让产业成熟起来,但起码要提供土地,提供发展机会”。实习记者 林晓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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